无论是住院医师或是主治医师,作为病人的主管大夫,你的情绪是否早已与患者的病情联系在一起?你的心情是否总是随着患者病情的好转或恶化而起伏?一个有着高尚的职业素养和人文道德的医生,无一例外地会将临床工作中遇到的有关生老病死的故事融入自己的心境和生活。本期NEJM观察文章《孤独的探视》用唯美细腻的散文笔触,描述了一位高年资医生对自己的患者的人文关怀,展现出对疾病与医疗的感性视角。以下是这篇文章的摘录。

威廉姆斯先生今年85岁高龄,在此之前从未进过医院,而就是这一次的开腹手术让他确诊了肠癌,同时将他从一个活跃积极的公民转变为一个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患者。入院三月内,他经历了肠癌手术、康复科的疗养、术后感染、内科治疗、院内意外骨折、伤口护理……他已成为常住患者,每一天都有面临新出现并发症的危险。面对这些状况,威廉姆斯先生也情绪低落:他没有胃口,伤口散发着阵阵臭味,两只胳膊也因常规静脉注射而早已变得淤青。他的女儿们以前常来看她们的父亲,然而这种拜访越来越少、越来越短暂。是她们不再关心父亲了么?我后来终于理解了:探视这样的患者、目睹着似乎永无止境的医疗不幸有多么不容易!

布莱德先生是我在学生时代就认识的一名中风患者,我们一起走过了大概20个年头。他自从接受神经外科手术后就失去了意识,插上了呼吸机,常年住在重症监护室。他的头部缠满了绷带,身上到处都是各种插管。呼吸机、尿管、鼻胃管、各种静脉输液管、弹力袜、手套……这一切让他看起来无比脆弱。当你面对这样一位患者,从他的眼神里读不到任何的信息,和他无法做任何的沟通和交流,甚至他的手套都不能让你直接握着他的手,你站在他的面前,虽然不忍离去,但待在他身边却是异常痛苦。这时我才明白,作为患者家属,探视是一件多么不容易、多么孤独的过程!我作为一名医生,去看望布莱德的时候,由于无法交流,开始思考起生命的变幻莫测。2周前的一次谈话竟然就是我和他最后的完整交流,我无法预知他面前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肺炎会加重么?高血压能降下来么?他还能想起他曾经去过的国家和看过的书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任何检查能告诉我们。布莱德的命运是任何人都有可能遭遇的命运。

我渐渐理解了为什么威廉姆斯先生的家属来探视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探视病人本身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我和我的同事们已经习惯用一大堆家属听不懂的术语来和他们交流。我们无法告诉他们我们在交流中所做的努力,我们只能让他们感觉不舒服,而不能体现出我们的关心。尽管我们每天都有大队人马的医务工作者经过威廉姆斯先生的病床旁,我们中却几乎没有人坐下来和他的来访家属真正交流。家属探视的减少,与其说是他们的“自私”,还不如说是一种自我孤立。这样孤独的探视过程,对任何人来说都并不愉悦。

来源:NEJM May 5, 2011 perspective  The loneliness of visiting